黑手党2

通关！没有玩过前作，也没有好好玩过大名鼎鼎的《GTA》，但我相信这个捷克造的游戏比 GTA 更棒。同样是犯罪题材，同样有偷车、开车、射击、空手搏斗、赚钱花钱，这游戏的操控感和细节处理都让人无可挑剔，剧情和人物性格刻画就更甭提多棒了。汽车电台里的音乐也很有味道，就是年代好像出了点纰漏。那首《Long Tall Sally》即便不是 The Beatles 1964 的版本，在故事的 1951 年也还没出版。还有几首越战时代的歌曲我好像在《阿甘正传》中听过，歌曲年代明显比本剧晚。但愿别的玩家没有我这样变态的考据癖。

不喜欢黑帮题材。香港电影里的古惑仔让我反感，同样讨厌的还有讲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上海滩流氓的故事。中学时代我和一些流氓帮派有过些交往，他们把这类黑帮文化奉为经典，不知道是真喜欢还是假喜欢。嘴上不说，我心里觉得这类东西很傻很弱智，肉麻地歌颂“义气”，恶心程度仅次于官方假惺惺的说教。IMDB 上曾有很长一段时间《教父》系列稳居榜首，我理解不了，只能将原因归咎于装逼犯的追捧。或许他们真心喜欢也不一定，我非鱼不知鱼之乐。能确定的是我自己真的不喜欢，不认同黑帮的价值观。

在之前一篇转贴的回帖里，我大言不惭地胡侃起了“道、法、术”三个层次，借着说黑手党干脆把相关思路整理一下：

---

道 —— 方向、价值观。很多公司入职培训的时候都要说“shared values”，就是本公司认同些哪些价值。看似空洞，但这是组织文化的核心，是追求的目标。比较抽象的如“我们信仰上帝”，“天下一家共享太平”，“自由、平等、博爱”，“实现共产主义”，比较实在的有“抢地盘，抢钱粮，抢女人”，“打土豪分田地”，“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反正就是面大旗，有这个招兵买马方便许多。没有价值观，或者价值观常变来变去，或者目标根本实现不了，或者口是心非南辕北辙，那么迟早该组织会“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出现“失道寡助”的局面。

法 —— 公约。入职培训说完价值观接着就会说根据这些价值观发展而来的规范准则，即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能做，出现纠纷如何解决，等等等等的规章制度。有了公约，才有秩序。袁腾飞说：“坏秩序也比没秩序强”，言下之意权力通吃一切的游戏规则也是一种秩序。好秩序坏秩序，我的评判标准是看它能维持多久。游戏规则如果对所有玩家都比较平衡，那么人们说这个制度是公正的，它能维持得比较久一点。设计一套平衡的游戏规则需要很高的智慧，让参赛者都认同并遵守游戏规则也要付出很大努力。但如果游戏规则和人们的价值观相悖，也就是“法”和“道”相悖，那么这“法”就形同虚设，暗里违法叫做“潜规则”，明目张胆违法还可美其名曰“替天行道”。当一个秩序的维护成本越来越高，问题往往出在更高一层的“道”上。先有道后有法，道在法之上。

术 —— 做事的技巧。这部分最灵活，最可发挥创造力，也最具观赏性。我喜欢玩技术，年幼时也曾幻想过武侠书里那种神功炼成天下无敌的感觉。但事实是专攻术业即便成为超人，也不可能解决那些“道”和“法”的问题。服务大众也好，效忠某集团也罢，“专家”都只是工具，孔二说“君子不器”就是这个意思。每每看到历史上那些不得志的名将常为他们感到悲哀，他们的失败实在不是战术层面的问题。

---

玩黑手党游戏，各种车辆的驾驶技巧，不同武器的使用，干净利落地杀人放火，处理尸体，和警察周旋，玩的是“术”。一个组织不能没有秩序，黑手党有他们的“法”，以下据说是“黑手党十诫”：

01 不得加入“我们的事业”的人：近亲中有从事警察工作的人、家中有行为不端、道德败坏的人。
02 不得擅取属于他人或其他家族的金钱。
03 必须如实回答任何问题。
04 必须尊重妻子。
05 必须恪守约会。
06 须以“我们的事业”为先，即使妻子临产也不例外。
07 不得光顾酒吧和夜总会。
08 不得与警察见面。
09 不得勾引朋友的妻子。
10 不得自行向他人介绍自己，必须由第三人引见。

由他们的“法”中大致可以看出他们的“道”：重视家庭，重视家族，诚实守信，不与政府合作。

我们中国人说“家和万事兴”，在黑手党发源地西西里人们也这么认为。一个家里如果夫妻整天闹矛盾，兄弟间为了女人大打出手，那所谓的“我们的事业”从何谈起？中国人说“天地君亲师”，官府的地位在天地之后，在家人师长之前，而西西里人却不这么认为，他们根本不鸟官府。

据说 Mafia 这词是一句反法口号的缩写，这说法不可靠，但西西里人反抗过法国暴政确有其事。除了法国人，这个小岛的征服者先后有：希腊人、迦太基人、罗马人、阿拉伯人、西班牙人、奥地利人，当然时间最长的是意大利人。贫弱孤岛周围列强环伺，谁抢到就是谁的，城头的大王旗换来换去，法律也是朝令夕改。这样的历史形成的文化里，人们会把暴力当作解决问题的主要手段，当然也不会有太强的国家认同感。所以这里就没人把官府和法律太当回事，取而代之的是对家族的认同感。国家会灭亡，政府会垮台，银行会倒闭，但本地家族的地头蛇组织相对稳定，无论谁是最高统治者，他们才是代代相传掌握实权维护秩序的根本。这就是黑手党之“道”。在上世纪的殖民地香港，半殖民地上海，在政府权威得不到广泛认同公民社会又不成熟的地方，黑帮文化大抵如此。